“雪花与火花同时绽放”——琼瑶用她的方式告别世界，震动全球华人读者。12月4日，知名作家、编剧琼瑶被发现在家中离世，终年86岁。

　　她笔耕不辍的强大动力究竟来自哪？小说影视双线并行交织出怎样的情感宇宙？她又如何评价自己的作品与人生经历？这些问号或许能从琼瑶生前“最后一展”中觅得线索。

　　2024年9月26日到11月3日，“沧海桑田心如故——琼瑶文学回顾展”在中国现代文学馆展出。这也是琼瑶在全球华人地区首次展览，展出60余件珍贵手稿以及不同语言的译本。86岁琼瑶特为展览写了序言《爱与快乐》，其团队更是专门制作了视频。展品深入探寻琼瑶的文学世界，仿佛一个神奇的时光隧道。

　　“斯人已逝，但那些曲折回肠的故事、深情款款的对白，传播到世界各地，触动着一代又一代读者与观众的心弦。这种广泛、深入、持续的现象级的传播，充分证明了琼瑶文学深入青年人世界的无穷魅力。”中国现代文学馆常务副馆长王军在接受采访时追忆道：她的作品从文学扩及电影、电视、音乐，1980年代之后在大陆风行，形成了现象级“琼瑶热”，“把我们从过往的桎梏中解放出来，让我们关注自身、关注青春、关注爱情，她的作品让我们充满了青春激情和想象。”

　　在王军看来，琼瑶作品的美学特征是雅俗共赏、风格婉约、台词隽永，触手可摸，在中国影视剧发展史上打上了深深烙印。“当时琼瑶老师选择中国现代文学馆作为展览地，我们倍感荣幸。两岸文化同根同源，两岸作家相知相惜。”他还记得，开幕式上演员苏有朋代琼瑶念出致辞信，信中琼瑶直言“写作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决定”。

　　她说：“书一直是我的灵魂伴侣，我的精神食粮。文学永远是心灵里的灯塔，是我们文化的灯塔......每一个族群都有自己的文化背景，就像我们中华民族，这个文化是非常的源远流长，我们不能忘掉它，要追随它，让它推动这个社会更加进步，更加繁荣。”

　　展览中多部代表作不同时期的版本汇聚，从中能一窥琼瑶创作脉络。1963年琼瑶发表第一部长篇作品《窗外》。随后《皇冠》很快推出单行本，几天就销售一空，陆续印了很多版。后来平鑫涛在自传《逆流而上》中写道：“如果说《窗外》是皇冠最畅销的丛书并不为过，40多年来销量总和，绝对超过《哈利·波特》第一辑的纪录。”

　　《窗外》引发轰动之余，也引发了琼瑶和当时丈夫庆筠多次争吵。后琼瑶评价：“说真话，《窗外》的出版，是我写作生涯的一个大大冲刺。但是，在我真实人生里，它却带来毁灭性的风暴。”1964年26岁琼瑶结束了与庆筠的婚姻，搬去台北专注写作。

　　展览展出的《窗外》版本，中间三本，蓝色封面是第一版，只印1000本。因轰动立即改版为红色封面。出版十周年后，1973年第30版即绿色封面这一本。上面中间比较大开本是1988年琼瑶整理全集时的改版，旁边较小开本的是作家出版社第一版。右侧小一点的是香港版，大一点的是广东花城版，用的是同样封面。

　　到1973年《窗外》已出版第30版，封面改为全彩，内容也重新校订。不难发现，多年来，《窗外》从最早期单色、艺术感很强的设计，到中期的静物彩绘、梦幻少女、素面精装，再到近年的华丽花卉、春光灿烂，一路60个年头，承载了无数读者的青春岁月。

　　大量手稿和亲笔信也能直观感受到琼瑶的心境变化。她曾如是描述：以前，我就说过，真实的故事很不好写，因为要牵涉很多真实的人物。人类是很奇怪的动物，发明了“文字”，发明了“衣服”，发明了“科学”，发明了“医学”，发明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些东西，是别的动物怎样也不会发明的。所以人类是“万物之灵”。万物之灵太厉害，又发明了“法律”“婚姻”“政治”“道德”“孝道”……种种东西来“管理”人类。因为人类的头脑千变万化，人类的感情千变万化，人类的行为也千变万化……必须建立制度来管理。这样重重管理的人类，依旧复杂无比，几乎任何制度都有漏洞。因为，人类还有会说谎的嘴、会仇视报复的行为、会粉饰太平的虚伪……

　　“琼瑶宇宙”仍在运转并熠熠生辉。近日，作家出版社推出“琼瑶作品大合集”共计71册，囊括《窗外》《一帘幽梦》《还珠格格》等以及她最后一部长篇小说《梅花英雄梦》、自传《我的故事》。

　　“这套全集里，如果缺少这本《我的故事》，等于不是全集。”琼瑶在《我的故事》中写道，她的作品一直在叙述不变的主题，那就是“爱”字。男女之爱、朋友之爱、手足之爱、父母之爱、国家之爱、民族之爱……写不尽人生的爱。

　　在落款“2024年5月31日深夜修正完毕”的《后记》中，琼瑶总结人生：“我一生中，坎坷的岁月实在不少，痛楚的体验也深，我能化险为夷，完全靠我自己的迷信，迷信人间有‘爱’就是最大的原因……我这几年，生活里的‘大风大浪’，几乎没有停止过，我仍然坚信，会发生这些风浪，也是因为‘人间有爱’！”

　　琼瑶也透露了当时心境：“活到生命的最后一段日子，我是快乐的、自由的、翩然的。从2015年（注：平鑫涛去世）到今天，足足9年了，我终于走出了伤痛……我熬过来了！今天的我，很满足，因为，我有一片天！因为，我始终相信爱！我这个‘爱’字，包含很广，国家、社会、家庭、朋友、读者、粉丝……我一直付出很多的爱，也一直收获很多的爱！这一生，值了！”

　　琼瑶用文字传递爱，结语《爱与快乐》是献给所有参观者的话。她说，快乐在哪里呢？快乐就藏在爱里！只要你是有爱、能爱、会爱的人，你就是有福之人。她的话语如此温暖而有力，激励着每一个有梦想的人——抓住沧海桑田、世事变迁里不变的一点真心：对爱与快乐的信仰。

　　影视剧照与手稿图片的集中展示，与琼瑶文学回顾展中的展品相互呼应。一帧帧，一幕幕，往事如烟，但在云霭之间，却构造着一代代人的青春记忆。

　　音乐短片《我有一片天》由琼瑶作词、张简君伟作曲、李海薇主唱的MV，画面内容主要为琼瑶的生活影像以及景物空镜。就用琼瑶写下的这段送别她：

　　我为爱而生，我为爱而写

　　文字里度过多少春夏秋冬

　　文字里留下多少青春浪漫

　　人世间虽然没有天长地久

　　故事里火花燃烧爱心依旧……

　　文丨许旸

　　图丨展览方剧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