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3日，百绘在网上上传了一幅水彩画，提到了一家南昌路上的花艺店：想进去看一下阳光下的鲜花店。不到一个小时，“商家”就回复了：小姐姐画得也太好看了！下次来一定送你一束花花！

　　一个月后，百绘带着原画而来，终于见到了这家名字有些奇怪的花店本尊——和她逛过的、画过的大部分上海小店一样，精致小巧，充实忙碌，带着烟火气回归，迎接人们重拾生活、寻觅浪漫。

　　网上找素材，素未谋面但“一见钟情”

　　6月17日中午，艳阳高照，两位小姐姐在南昌路上的莫比乌斯花店门前合影。特别的是，她们一同捧着一幅装进相框的插画，画上正是背后花店的外观。

　　左边短头发的女生是在上海工作的日籍设计师百绘，终于结束了居家办公的她带着一个月前绘制的水彩画如约而至，顺便也给疫情里因画结识的网友、花店老板祁斐加油打气。

　　百绘从事的是平面设计方面的工作，平日里绘制插画是自己记录生活的一种习惯和兴趣爱好。差不多就类似于其他人到过哪里会留一段文字版的“流水账”，她则会拍下喜欢的店面，回到家铺开画纸，慢慢画下来。

　　今年母亲节的时候，百绘画了一幅“种葱花开了”的插画。画中是半根葱被养在剪开的矿泉水瓶子里，葱管里又插上了一朵粉色的康乃馨。

　　“长长的葱是朋友真的在种的，康乃馨是我自己想象着加上去的。”百绘说，她觉得画面、色彩都很自然，而且更像是对2022年特殊的母亲节的一种纪念。

　　完成了这幅颇有仪式感的创意画后，百绘突然就想再画一家花店——在家里呆的时间久了，特别怀念阳光下精心打理的花店和娇艳欲滴的鲜花，于是她就在网上开始寻觅“模特”。

　　“我就搜了一下‘花店’，然后这家店排在很前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百绘微微停顿了一会儿，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不太确定的语气慢慢挤出四个字：“一见钟情？”

　　百绘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她的中文之前说得更好，只是在家2个月缺少了沟通，语言能力似乎又退化了一些。最近刚刚结束居家办公回到办公室，正在努力多说话作为训练。

　　虽然在汾阳路上班离南昌路很近，但百绘之前其实并没有正儿八经地逛过莫比乌斯、在店里买过花。被网上店家上传的官方图片吸引，又参考了其他网友上传图片中的光影效果，画了一幅水彩画。

　　同样的墨绿色店招，同样的摆在玻璃门前的鲜花桶；虽然不太理解“莫比乌斯”是什么意思，她也连同左上方的电视机一一“复刻”了。唯独有些不同的是，百绘在插画上，添上了一名黄衣服、长头发的女生。

　　因为她觉得，待到能去街上溜达溜达的时候，花店里一定会有顾客回归，重拾生活，寻找浪漫。

　　“一起加油”的留言带来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祁斐就是在网上留言回复百绘的那位“商家”，也是莫比乌斯花艺的合伙人之一。在过去的4、5月里，无法线下经营的花店其实一直如同百绘参考的那张照片一般，没有一名顾客。

　　在家里的时候我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直会登陆刷刷点评，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新的留言，更没想到会是一幅那么漂亮的画。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一幅手绘水彩画下由陌生人留下的一句“一起加油”，成了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母亲节和“520”的时候，因为物流陆续恢复，她和同事能够收到花材后在家里扎花，再通过闪送、跑腿进行配送；而4月份时，几乎只能算是在客户维护、品牌宣传的同时，尽可能积极地传播正能量。

　　疫情期间，祁斐一直坚持在朋友圈和不同社交平台上发布各种精心装点的花束图片，希望大家在看到漂亮的花花时，心情能更好一些。

　　其实鲜花店是传递美好的，如果我在朋友圈里重复说我有多焦虑，一来没有太多实际意义，二来也不符合我们一贯的形象‘人设’。

　　其实，对于莫比乌斯这样一家起步不到3年的小店来说，这两个月过得无比艰难。算上南昌路、胶州路两家店的房租、人力和花材损耗，至少损失了有十几万元。

　　好在坚持到了6月，上海的情况逐步好转，虽然南昌路上客流暂未恢复到疫情前的水平，但祁斐已经能接到一些开工、开业花束和父亲节礼物的订单。

　　6月16日，她和同事忙着给一家新开业的眼镜店扎开业花篮；6月17日她去万象城送父亲节活动玫瑰后，紧赶慢赶回到南昌路，终于在中午时分见到了坐在门口小板凳上的百绘，并从她手上接过了装裱进相框的插画。

　　哎呀，这是原画？这是原画唉！

　　日本设计师眼中的上海小店：烟火气十足

　　“是的，我觉得打印扫描效果不太好，还是原画更有感觉。”百绘说，一般她上传到网上的图片都是自己画完后拍摄的电子照片，但将画作送给朋友，一定得是手绘原版。

　　事实上，百绘至今画过的上海小店已经有十余家，因画结缘，也认识了不少朋友。

　　网上的朋友们都很热情，有人会给我发‘大拇指’，也有店家会邀请我去玩，祁斐还特别包了漂亮的花花给我。

　　疫情的时候，百绘就画了家附近的一家加油站便利店，在物资最紧张的时候，这家便利店是她和邻居“补货”的重要渠道。能够出小区后，便利店的工作人员还邀请她一同合影、拍摄视频留念。

　　又比如再早一些的时候，百绘曾画过永嘉路上的一家外观别致的咖啡厅，店主也专门邀请她到店里来坐坐。“还请我喝了咖啡，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从1994年第一次旅游来到上海算起，百绘一共来过上海3次，住得最久的便是工作稳定下来后的近10年。期间她也曾去过国内其他城市，但考虑到气候、环境、朋友圈和生活氛围的熟悉度，最终还是选择了上海。

　　在她看来，上海和家乡东京很相像——人很多，店也很多；她最喜欢的街边店铺“小小的”，有自己的特色、想法，店里的人“忙忙的”、礼貌又友善，就如同这座城市一般，亲切、友好，赋予人们浓浓的生活味、烟火气。

　　午休时间到了，百绘临走前举着花束在墨绿色的“莫比乌斯”店招前拍了张照；第二天一早，这束花又成了早餐的“摆拍”背景，配文是“有鲜花的周末”。

　　周末不一定要有鲜花，但有鲜花的周末，一定是更美好的。

　　实体小店的内核不在“店”而在“人”

　　我之前在婚庆行业工作过，所以创业时选了‘莫比乌斯’作为店名，取的是‘爱意无限’的意思。

　　2019年年底祁斐开出第一家花店时，南昌路上最流行的还是白色色系的店招。当浓墨重彩的绿色出现后，红、橙、紫等等颜色也在这条毗邻淮海路的小马路上绽放。两年多的时间里，前前后后、陆陆续续，有新朋友加入，无可避免地，也有老朋友告别。

　　今年的疫情给很多实体小店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有实际经济收益上的，也有心理承受方面的。祁斐的一名员工回到工作岗位后就变得特别注重销售额，若是碰上天气不好、花卖的不多，很容易东想西想，甚至担心起自己会不会丢了工作。

　　我觉得大家都需要一个调整、适应的过程。疫情期间我也一直在思考，对于我们这样的店来说，未来的走向和出路在哪里。

　　疫情前后祁斐创业理念最大的改变就在于，曾经她也有过将自己的花店“开遍上海滩”的雄心壮志，如今则更理性、也更保守。

　　收起了扩张的心思，但祁斐却没有动过收缩或关店的念头。即使如今线下活动类的营收已经占了大头，她依然觉得实体门店是品牌展示的一个窗口——和一个交通不便的花材仓库比起来，一家位于市中心、精心打理的花店一定会更让人有亲切感，也更有信赖度。

　　小店的真正内核是里面的‘人’。我们靠的其实不是花，而是手艺。手艺的呈现，还是需要有品质的实体店作为载体。

　　更何况，每一个花店老板几乎都抱着“予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初衷。

　　祁斐的花店面积不大，除了花材都被放在店内养护，她和同事一般都在门口扎花装点。一直能遇到路过的女生来买小花束拍照打卡，或是男生看到店招后会带着炫耀的意味问女友“你知道莫比乌斯是什么意思吗？”

　　祁斐和百绘坐在门外小板凳上聊天时，遇到了几名年轻人结伴路过，其中一名女生就提到“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花店”。

　　祁斐说，这是之前路过的人最常说的一句话，隔了好久，如今终于又听到了。

　　新闻晨报周到上海APP  记者 谢竲

　　图片 | 谢竲、受访方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