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野生动物园最近提醒游客：不要再给网红黑猩猩“叮叮”看手机。此前，有游客把屏幕贴在玻璃上播放短视频，“叮叮”紧紧盯着画面，神情专注。园方解释，这样做可能伤害猩猩的视力，还会让它情绪焦躁。工作人员说得很直白，“眼睛坏了，它不会表达，更不能戴眼镜。”

　　很多网友觉得这则新闻很“好笑”，给黑猩猩看一下手机有什么关系？是动物园方面太认真、太小题大做了吗？恐怕并不是。

　　网友发帖称，有游客给网红猩猩看手机。视频截图

　　近年来，短视频平台上不乏骚扰动物的画面。可可西里的“网红狼”因为频繁被投喂，学会在公路边讨食，结果失去了本能的警觉，最后甚至发生车祸；南宁动物园的“丢那猩”，因为会向游客投掷石块走红，最后有人受伤，园方不得不加强隔离。

　　这些网红动物都有一个共性，就是它们身上那些像人的表现：狼讨食像个撒娇的小孩，黑猩猩扔石块像是在挑衅，藏狐的表情被看作“嫌弃”，熊猫的翻滚被解读成“卖萌”。这些画面之所以能迅速走红，是我们的大脑自动把动物们的行为翻译成了人的样子，心理学上称之为“拟人化”。

　　拟人化之所以普遍存在，是因为人类最熟悉，也最容易调用的参照物就是自己。当我们试图理解动物的行为时，往往会本能地套用人的心智去解释。孤独或缺乏社交时，这种倾向更明显，人们会把动物当成“另一个自己”。

　　还有所谓的“婴儿图式”效应——圆脸、大眼、短鼻能激发照料冲动。人类的大脑对面孔极度敏感，藏狐的冷峻表情、土拨鼠讨吃、兔狲瞪眼、熊猫翻滚等，也都被赋予人类情绪。而在短视频里，高清特写和快节奏剪辑又放大了这些信号，变成让人难以抗拒的情感刺激。

　　拟人化的吸引力可以理解，但问题是它往往让我们忽略动物本身的感受。就像黑猩猩“叮叮”，它专注盯着手机屏幕的样子，在人眼里也许显得“萌”或“聪明”，可我们自己都知道，长时间沉迷在电子产品的声光刺激里，对人类视力、情绪和作息都会有副作用，何况是黑猩猩。

　　黑猩猩和人类基因相似度超过98%，会使用工具，会模仿，还能表现出共情，对外界信号尤其敏感。屏幕和音乐对我们来说只是消遣，但对它们却可能带来焦虑和不安。而一旦出现视力损伤或心理问题，它们既无法清楚表达，也没有办法像人类一样自我调整或寻求医疗帮助。

　　这类把动物当作娱乐的冲动，并不只是短视频时代才有。过去的马戏团里，熊骑车、猴子顶球、海狮跳圈，这些表演曾被视为“好玩”。这种做法本质上源自人类对自然的态度——把动物当作可以被统治和利用的对象。随着科学和伦理观念的进步，我们逐渐意识到，让动物模仿人类并不好玩，而是一种伤害。

　　动物园提醒“不要给猩猩看手机”，其实正是这种认识的延续：从过去反对动物钻火圈，到现在拒绝把猩猩当作“刷视频”的陪衬，逻辑是一致的。它提醒我们，不要再把动物当作人类的影子去消费。

　　人们今天对动物的理解，不应停留在“它们和我们有多像”，而是去认识“它们和我们有什么不同”。真正的美，在于它们保持本来的样子。我们需要学会如何正确地观察，理解这个地球上其他的万物生灵。在动物园不骚扰动物，在野外保持距离，在网络上避免传播干扰影像，这些小事都是尊重的开始。

　　理解差异、学会共处，尊重动物，其实就是尊重自然。人与自然是命运相连的共同体，我们给自然留下多少空间，也就是给自己留下多少未来。

　　作者：澎湃特约评论员 周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