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哈尔滨，一年大约一半的时间是冬天。

　　元旦假期的中央大街，鄂伦春族人牵驯鹿巡游，马迭尔冰棍摊位前排起了队，天南海北的游客在这里感受寒冷彻骨与热气腾腾的交织。55岁的臧洪洲正与其他几位雕刻师傅一起打磨一座名叫“五谷丰登 年年有鱼”的雪雕作品。

　　01

　　冬季冰雕雪雕，工期满打满算不到2个月，需要做的作品，大大小小加起来有几十个，零下十几二十度的室外，经常一站就是一整天。衣物里三层外三层，还有护膝、专用的厚棉鞋、发热鞋垫以及套袖。虽然可以戴手套，不过遇到精修部分，得摘下手套才能“出细活儿”。

　　△臧师傅雕刻“五谷丰登年年有鱼”雪雕

　　每件作品在成形之前，都是重达千斤的冰块或雪胚，每一次的切磋琢磨，需三思后行。电锯用来分割，大铲子铲出轮廓，中铲子、小铲子铲出造型，之后用雕刻刀和搓板精雕细琢。千姿百态的形状，惟妙惟肖的细节，需要大大小小十几种工具来完成。这些工具，都是臧洪洲的老朋友了。

　　臧洪洲说，电锯喜欢“直着跑”，给“五谷丰登”中的玉米修型时，他改用了铲子。用锯容易“下手太狠”切下来太多，造成造型残缺。

　　△哈尔滨中央大街上未雕刻的雪胚

　　△经过一天雕刻即将完成的雪雕

　　晚上9点多，一座三米高，五米长的雪雕作品终于完成，引来游客驻足拍照。收好工具，臧洪洲照例拿出手机给雪雕拍照留念。长时间的站立导致他的腰间盘和腰肌都出现了问题，外地游客的夸赞，让他稍稍忘记了这些，觉得没白做冰雪雕刻师这一回。

　　△哈尔滨中央大街游客和雪雕合影

　　漫长寒冬，横穿哈尔滨的松花江被封冻数月，成千上万吨的冰块雪坯经几千名冰建师、冰雕师以及雪建师、雪雕师之手，将整座城市装点得银镶玉砌，这是独属哈尔滨的浪漫。

　　02

　　臧洪洲的家乡在距离哈尔滨500多公里的佳木斯富锦市，地处松花江下游南岸，土壤肥沃。冰雪季之外，他在老家做小买卖，卖特产大蒜、蘑菇。他喜欢美术和雕刻，不忙的时候，经常在家画画，四大名著中的人物、从小接触的小人书里的英雄，都是他喜爱的题材。臧洪洲坦言：“我不是艺术家，就是一个美术爱好者，是一个爱好雕塑的美术爱好者”。

　　1996年，一位当美术老师的亲戚找到臧洪洲，希望帮忙做一个冰雕的小活儿。冰雕怎么做？臧洪洲琢磨来琢磨去，还是得先把平面的东西整明白，他说：“因为想搞雕刻，必须首先得有美术功底，有素描基础，然后才能掌握好比例，比如骨骼、肌肉关系，然后才能做立体的东西，才能做雕塑”。

　　那年冬天，臧洪洲的冰雕处女作——一对冰石狮子在佳木斯富锦市站前公园的冰灯展亮相。有了第一次，各种冰雕雪雕活儿陆续找到了他，为了兴趣爱好，也为了农闲时赚点钱，臧洪洲打开了新的大门。

　　△臧师傅此前的冰雕作品

　　1999年，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盛大开幕，臧洪洲决定转战哈尔滨碰碰运气。

　　2003年，航天员杨利伟乘坐神舟五号一飞冲天，举国欢腾的气氛给臧洪洲带来了灵感。不久后，在哈尔滨兆麟公园的一场冰雕比赛中，他设计完成了“杨利伟身穿太空服飞天，嫦娥相迎”的航天主题的作品，这张照片，至今还存在他的手机里。

　　△臧师傅制作的航天员飞天冰雕作品

　　此后二十多年，臧洪洲随冰雪而迁徙，冰雪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成了大家口中的“臧师傅”。

　　03

　　中央大街上，从一间房大小的雪坯子到三米高的“五谷丰登”雪雕，包括臧洪洲在内的三位雕刻师傅忙活了十多个小时，除了午饭几乎没有休息。臧洪洲说：“比较细碎的雪渣，用铁锹清理不方便，就直接用手套和套袖一搂，一天下来，手套全湿了。”

　　△臧师傅向记者介绍在哈尔滨中央大街的制作的另一个雪雕作品

　　完工之后，一行人挪到附近的小饭馆。锅包肉、毛血旺，常点的几个下饭菜，外加一瓶实惠的白酒一人分一杯，小半杯白酒下肚，身子终于热了。

　　一桌人，臧洪洲岁数最大，最年轻的30来岁，用臧师傅的话说，小伙子是学习美术雕刻的“科班出身”，能坚持下来做冰雕雪雕，实属不易。“因为做冰雕雪雕工作，必须有体力的支撑，年轻人干一干就厌烦了，但是坚持过来的这些年轻人都行，技术水平都相当高”。

　　2024年元旦假期，哈尔滨旅游收入近60亿元，创历史新高。这些数据臧洪洲通常顾不上关注，春节前，还有好几个冰雕雪雕项目等着他完成。

　　当被问到最得意的作品是什么，臧洪洲搓了半天手也没说出来。他说：“冰雕雪雕，总有消亡的那一刻，因为短暂，所以珍惜”。虽然一年当中忙碌的冰雪季只有一两个月，但在他的朋友圈里留下的基本都是作品照片，要在日后的生活中回味。

　　△2023年冬季臧洪洲的第一个作品

　　忙碌的间隙，臧洪洲展示着手机上一张几年前拍下的照片，那是他关于“接下来”的回答：双手雕琢的冰雪雕，给无数游客留下美好瞬间，待来年春天冰消雪融时，他希望可以把家乡的老房子复原。这一次为自己，让时光永存。

　　臧洪洲说：“这是生我养我的地方，生我养我的人已不在了，但是回忆还在。其实就像冰雕雪雕一样，美好回忆永远也抹不去。”

　　△臧洪洲说想要在开春后把老家的老房子翻新复原

　　▌本文来源：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ID：zgzs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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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丨王逸群 任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