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故宫里的法律印迹》分为五册，包括“书法与绘画”“印玺与器物”“建筑与装置”“法典与审谳”“宫廷与秘案”。作者充分发挥故宫的馆藏优势，为文字配置了丰富的图片，以图证史，图文结合，阐述我国的法律变迁、宫廷制度、礼法文化、立法沿革以及许多有意义、有价值但不为公众所熟知的宫廷历史案件，以期为传播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尽绵薄之力。

　　作者

　　张剑虹，女，北京大学法学博士，故宫博物院历史学博士后。现任职于故宫博物院出版编辑部，研究馆员，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孤儿文物专家组成员，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基地特邀研究员。研究领域为法律史、文化遗产保护。

　　书评

　　聂鑫 朱小丫

　　1925年10月10日，故宫博物院诞生，从皇帝的紫禁城转身为向百姓开放的博物馆。一百年过去了，2025年11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法治宣传教育法》实施，百岁的故宫与新生的法治宣传教育法相遇，而让这两者相关联的是《藏在故宫里的法律印迹》这套书。这套书由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张剑虹撰写，共五册，分别为《建筑与装置》《书法与绘画》《印玺与器物》《法典与审谳》《宫廷与秘案》，每一册独立成篇，合起来则构成一幅完整的图景。它打破了神秘的宫墙，向读者展示了清宫收藏的文物如何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与一般艰深冷静的学术文字不同，这套书以通俗的方式呈现，文字叙述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让读者能够身临其境地感受古代法律文化。

　　《建筑与装置》一册以北京城的城市中轴线为线索，自南向北循迹与法律文化相关的空间布局。昔日的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在今天人民大会堂的西侧，登闻鼓立于都察院门首，秋审之地在千步廊以西，朝审之所在金水桥西侧，皇帝在懋勤殿勾决，会典馆曾是养鹰狗处……作者将这些建筑装置与古今相联系，探讨这些空间布局背后的理论体系和设计巧思，例如，法司相关的衙署位于中轴线西侧，因为西方属金，金主肃杀，秋审与刑罚多发生在秋冬季节，这与五行物候相契合，能够赋予法律和仪式天然的权威。如何彰显权力、如何构建司法权威、如何实现程序正义，这些抽象的议题通过具体实在的空间陈设被展示出来，使读者获得更真切的方位感知。

　　《书法与绘画》一册录有乾隆御笔《修德修刑论》卷，永瑆书御制《化民成俗论》轴，展现了皇帝和皇子明德慎罚、重视教化的治国治家理念。乾隆武英殿刻本《礼器图》规范了各类礼仪器物、服饰样式，具象化礼仪礼制。御制《胤禛耕织图》彰显重农之意，以图像劝农固本。《古先君臣图鉴》通过绘制肖像及小传，记录了诸多对中国法制史作出贡献的人物。《清明上河图》不仅描绘了市民生活，更绘制出生活中的法律制度和规则。

　　《印玺与器物》一册叙述了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几千枚皇家宝玺、各级官印，数万件青铜器以及各类玉器、铜镜、砝码、秤砣等器物如何形成严密的权力、道德、法律符号化体系。

　　《法典与审谳》一册着眼于故宫博物院馆藏的善本法律典籍，涉及《大明会典》《大清会典》《大清律例》、各衙门则例、私家律学等。详细阐述了这些典籍的版本、体例、内容及装帧形制，这些法律文献也体现了中华法系的成熟，是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的集大成者。

　　《宫廷与秘案》一册则讲述了一系列宫廷案件。如，乾隆四十年，有人偷偷潜入紫禁城，在宁寿宫履顺门被发现擒获。乾隆皇帝亲自指示案件的承办人选、审理方法及法律责任，还缜密地将前后案联系在一起，最终破获真凶。又如，乾隆皇帝在勾决秋审案件时，若发现案件裁决与律例不符，或有其他不妥的情况，会直接改判。然而，尽管宫廷的法律体系堪称完备精密，但其中仍然藏有权力运作和制度失衡的问题。嘉靖皇帝为打压前朝外戚、巩固自己的权威而冤杀小贩；道光时期的朝廷急于树立平反冤假错案的典型，却放过了真正的凶手。可见，在制度最完备的地方，正义与公平有时反而失语，成为权力斗争与制度弊端的牺牲品。书中还讲述了嘉庆皇帝在宫中四次遭遇刺杀、十几名宫女策划勒杀嘉靖皇帝、雍正年间太监监守自盗等案件。在帝国权力的中心，这些法律事件牵扯到多层次的部门机构，充满复杂的利益纠葛。宫廷法制一方面严密庄严，具有智慧；另一方面也充满了权力的失控与人性的幽微。作者对历史有尊重、有批判、有“了解之同情”，在讲述这些案件时，并没有采用猎奇夸张的笔法，而是尽可能地还原真实历史场景。既肯定了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的辉煌之处，也揭示了封建时代的残酷暗黑一面。

　　将严肃的主题用轻松通俗的方式呈现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不落俗套、不失严谨、不乏趣味则是更高的要求。《藏在故宫里的法律印迹》无疑是一部令人耳目一新的优秀作品，洗练生动的文字、跌宕起伏的情节、细致扎实的考据和深入浅出的道理能够兼顾大众的趣味，吸引各类读者。尤为难得的是，这套书还具有更多的教育意义：古代皇帝治国理政，明德慎罚、乐为仁义，此为德育；琳琅的文物藏品与文献极具审美与文化价值，此为美育；故宫里的法律制度与法律故事，则是潜移默化的法治宣传教育。随着法治宣传教育法的实施，如何讲好中国法治故事，如何诠释中华法治文明，如何继承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如何将法治的种子播撒在每一个读者心中，如何弘扬法治精神，唤起人们的认同与尊重？《藏在故宫里的法律印迹》或可作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制度与法律并不总是书写成文的，有时会以更耐久的物质形式嵌入生活。书中展示的故宫博物院馆藏文物极具历史与文化价值，这些文物在过去对普通百姓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今天，我们能够观察到青铜器上的工匠刻名，看到御花园钦安殿前的鎏金獬豸，这都源于一百年前皇家禁苑的壁垒被打破，宫殿的大门向公众敞开，成为人民的博物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时至今日，故宫已不再是人们望之悚然、不可触及的皇宫；中华优秀传统法律文化的传承与发扬，以及法律的传播与宣教，终将走进千家万户。

　　（作者单位：清华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