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游有个“同善塘”，这条河于是也叫了“同善塘”，和很多小河一样，“同善塘河”的名字来得随意而亲昵。这里是浙江台州玉环市清港镇，春夜的暖风吹过，河边的美食城灯光璀璨、人声喧闹。

　　今年51岁的陈仁明是美食城里一家快餐店的老板，他在同善塘河边做餐饮生意已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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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仁明是土生土长的清港人。“清港”的“清”，是清澈的清，曾经的海港、如今的小镇，因为水清而得名。

　　陈仁明小时候，这条小河还不负这个“清”字。村里的男孩们提着桶呼啸而过直奔河去，河里“鱼很干净”。大人笑骂两句并不阻拦，因为这些半大小子总能拎回晚饭的一道菜。

　　△暮色中的同善塘河

　　小时是抓螃蟹的一把好手，长大开起了大排档，2010年，敲过钣金、卖过服装、做过蛋糕的陈仁明，选择自己当老板。他的小饭店有两百多平方米，名叫“新派排档”，就在同善塘河边。

　　△同善塘河治理前，陈仁明的饭店就开在这样的临河建筑里。

　　当时，附近全是厂房，路过的人多，来吃饭的人也多。那两年，陈仁明忙得没时间睡觉，大排档的30张桌子在夜宵时段都坐满人。靠着一盘盘清汤望潮、家烧鲳鱼，他很快买了两辆车，还给家里盖了新房。

　　那时候，儿子和女儿放学回来，书包往店里一扔，就直奔河边。

　　02

　　看中同善塘河的，不只陈仁明。“新派”的招牌简单醒目，身后的工厂很快竖起了更大的牌子，紧接着是紧俏的出租房……陈仁明记得，到2012年，这条河已经无法直视：“一眼看去全部是漂浮物，死鸡死鸭什么都有，臭死了，那水是黑色的。”

　　违建肆虐、污水横流，一到夏天蚊虫滋生，风一吹更是恶臭弥漫。陈仁明的店明明开在镇里最好的地段，但随着同善塘河“臭”名远播，饭店门可罗雀。

　　△治理前的同善塘河

　　“厂房太多了，什么污水都排到河里”，和陈仁明一样，许多人将河水的黑臭归咎于工厂，而事实上，除了工业废水，当时生活污水也不经处理就直排河道，“我们这么多的店，全部直排到河里去”。

　　越排越臭，越臭越无路可走，破局的办法就在眼前，然而代价太过沉重。

　　2014年，玉环市提出了“五水共治”，治污水、防洪水、排涝水、保供水、抓节水。清港镇五水共治办主任郑林辉坦言，当时所有人都知道，不能再等、必须搬。该搬的，不仅是工厂，还有像新派排档这样的餐饮店。

　　“我们当时碰到最大的难题就是拆。沿河15米范围基本是违建，但是也涉及老百姓的切身利益，像餐饮店，如果拆掉，会给他们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 郑林辉说。

　　△治理前的同善塘河

　　03

　　沿河15米内的20多处非法畜禽养殖场、81家违建企业、2200多间出租屋及餐饮店一律拆除，政策一出，陈仁明大呼“不同意”。他算了一笔账，这一拆、一搬，损失有30多万元，“如果拆了，谁赔给我们？”

　　“损失谁赔”，郑林辉形容，答不好这个问题，治水的干部无法面对群众。人人都知道河水干净的好处，要得到这份好处，如何将阵痛减到最小？

　　当时，清港镇成立了同善塘河拆迁专班，到拆迁户家里宣传治水工作，给他们看整治后的效果图。与此同时，根据餐饮店的诉求，镇里选定同善塘河边一块两三亩的空地，规划建设美食城，优先安置被拆迁的餐饮户。

　　△改造后的美食城

　　困在垃圾场般的河边总不是长久之计。陈仁明最终被“优先回迁”的方案打动，带头搬店。

　　搬店确实有损失，但远比想象的小，等待迁入美食城的时间里，清港镇给餐饮经营户们留了可经营的门面，陈仁明“凑合着用了6个月”。新的美食城如约开张，陈仁明的新店有两层、500平方米，是原来的两倍大。

　　△治理中的同善塘河

　　这是一次被动的升级，但投入之后，产出也很快看到了。新店还叫“新派”，除了陈仁明做了十几年的望潮、鲳鱼，店里有了家烧肥肠、海参炒鸡等新的招牌菜。夫妻店老店新开，好的时候一天有五六千的营业额，“加菜都来不及”。

　　想起老店，陈仁明很是感慨：“以前我们店里也脏，店面就一点点，塑料凳子一放。现在你看包厢、大圆桌多漂亮，坐在我们二楼包厢里面，感觉跟公园不是一样的嘛！”

　　△在后厨忙碌的陈仁明夫妻

　　1.6亿多元，这是一个镇对一条河的投入。2014年之后的几年，清港镇拆除违建18万平方米，堵上沿岸近百个入河排污口，建起了8公里的地下排污管网，沿河绿化面积新增12万平方米。2020年，同善塘河入选了浙江省级美丽河湖。

　　距离陈仁明的新店大约30米，就是同善塘河7.8公里长的沿岸绿化景观带。接待客人的间隙，陈仁明喜欢远远看着从小熟悉的河。

　　夜晚河畔的灯勾出河道的形状，他的身后是饭菜香，有时温暖的风吹过，迎面是花草的味道。

　　这是陈仁明开店的第15年。今天的小河，水质从劣V类提升到IV类，白鹭来栖，水中成影，眼前的同善塘河，也是清港人记忆里的同善塘河。

　　△治理后的同善塘河

　　记者丨李佳 白植清 倪孔法 张莺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