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山”危险，“炸街”违规

　　打“骨折”的摩托车还卖不动？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也不堵车……”

　　近几年，许多地方政府官方微信相继发布数据，称摩托车驾考火爆，部分地区的报考人数甚至同比增长300%以上。

　　位于北京丰台区的一家驾校的摩托车教练老张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从2019年开始，来学摩托车的人数一直是持续上涨的状态，今年人数就更多了。学员跟2019年之前比，年龄普遍偏大了一些，报考摩托驾照的中老年人明显增加了。年轻人来学，大多数都是因为各类短视频平台上，摩托车网红火了，中老年人来学，主要还是受到政策影响，出于通勤、生计、生活之类的原因。”

　　考证的人越来越多，摩托车的价格近期也在降低，在“金九银十”这一销售旺季，多个品牌的摩托车给出了大幅优惠：杜卡迪9月直接在官方微信发出优惠海报，不仅首次在中国市场推出全系车型价格政策，官方指导价下调10%至20%，还在降价后的基础上，再一次给出优惠折扣，最高幅度达到35%，降价超过10万元；售价本就不高的本田摩托车在今年已经二度降价；宝马R 1250 GS水鸟系列在销售终端大幅降价6-8万元，最高降幅也超过30%……

　　图片来源：Ducati杜卡迪

　　与此对应的是，根据中国摩托车商会的数据，今年1-8月，共销售摩托车1299.87万辆，同比下降11.68%。显然，无论是激增数年的考证人数，还是激烈的价格战，都没能促进摩托车的销售，买摩托车的人怎么越来越少了？

　　图片来源：中国摩托车商会

　　谁在考摩托车驾照？

　　“看到抖音、小红书上的很多摩托车跑山、‘炸街’视频，感觉非常炫酷，我本来已经有C1驾照，增驾摩托车驾照就可以了，所以直接到驾校报名学习摩托车驾驶，想着增驾之后既可以骑摩托车通勤，节假日还多了一项乐趣，跑山也能认识很多朋友，一举多得。”小文（化名）带着这样的心思到驾校学习后，发现了很多有着相似想法的学员。

　　但理想很丰满，考证前还兴致勃勃挑选着头盔、机车服，与其他学员一起讨论哪款摩托车性价比更高、更适合初学者。然而等到驾照上的准驾类型从C1变成了C1D后，小文却没了兴趣。她在学习摩托车驾驶的过程中感受到了此前没有考虑过的因素，比如暴露在烈日下的暴晒、厚重机车服带来的不适以及头盔给头部造成的压迫感和呼吸不畅等，再加上看到一些网红骑手甚至有自己长期关注的博主发生交通事故，以及网络上各种劝退的帖子，让她对摩托车兴趣骤降。

　　除此之外，多地交警精准打击摩托车飙车“炸街”，也令一众向往油门轰鸣的年轻人认清现实。

　　最终，除了驾照增驾之外，小文就只剩下此前购入的诸多摩托车周边产品，“也算圆了一次梦吧，偶尔拿出来摆拍一下也不错，毕竟在二手平台卖掉亏得太多了，买这些的价格都能买一辆便宜的摩托车了。”

　　事实上，虽然如小文一样因为一时兴起而考摩托车驾照的年轻人不少，但他们并不是近年来摩托车驾考人数持续增长的主力，政策驱动才是考证的人越来越多的主要原因。

　　2019年4月，《电动自行车安全技术规范》（俗称“新国标”）正式落地。按照规范要求，具有脚踏骑行功能、最高设计车速不超过25km/h的电动自行车属于非机动车，而超过上述标准的电动摩托车、电动轻便摩托车均规划为机动车范畴，需要考驾照、上牌照。基于政策变化，除了原本就属于“刚需”的城市通勤人群之外，外卖、快递等从业人员也均需“持证上岗”，使得摩托车驾考人数激增。

　　老张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自从全国多地禁摩后，有几年摩托车考试几乎无人问津，很多驾校一度取消了摩托车培训，而近几年外卖、快递从业人数不断增加，再加上新国标落地，很多原本不需要摩托车驾照的外卖员、快递小哥都来扎堆考证。

　　同时，多地严查俗称“老头乐”的违规低速电动车，也促使一些原本以此接送孩子、买菜外出的老年人加入考证大军。

　　图片来源：北京市交通综合治理领导小组办公室

　　以北京为例，今年已经是最后期限，从2024年1月1日起，违规电动三、四轮车不得上路行驶，不得在道路、广场、停车场等公共场所停放，而多数合规车辆则需要领取京B摩托车号牌，同时驾驶人需要持有相应驾驶证。在老张看来，不仅北京，全国多地区的摩托车驾考人数持续增长，都主要来源于中老年人，这部分群体的“考证”诉求还能让摩托车驾考继续火爆几年。

　　哪类摩托能成主流？

　　然而，考证“大军”并没有转化成增长的销量。

　　根据中国摩托车商会统计，2022年，全行业共产销摩托车2129.22万辆和2142万辆，同比下降16.08%和15.55%。这一趋势延续到今年，前8个月摩托车的产销量仍在同比下降。

　　今年一季度以来的汽车价格战同样蔓延到了摩托车行业，摩托车市场的价格战如火如荼，但也并没有打动更多消费者。这与国内汽车保有量的增长不无关系，对于大多数日常代步的使用者而言，当汽车价格不断下探到与部分摩托车相近时，“铁包肉”还是“肉包铁”就不再是一道选择题。

　　据统计，目前国内摩托车消费市场主要集中在农村地区，但随着汽车价格尤其是A0级电动汽车在城乡结合部等地区的盛行，摩托车市场被进一步挤压。

　　根据公安部统计，截至2022年，全国机动车保有量4.17亿辆，扣除报废注销量比2021年增加了2129万辆，同比增长5.39%；其中汽车保有量3.19亿辆，占机动车总量76.59%，比2021年增加1752万辆，同比增长5.81%；摩托车保有量8072万辆，占机动车总量19.38%，比2021年增加513万辆，同比增长6.79%。

　　值得注意的是，同样是增长，2022年全国新注册登记汽车2323万辆，而全国汽车销量为2686.4万辆；2022年全国新注册登记摩托车1130万辆，全年摩托车销量则为2142万辆。

　　一直以来，摩托车无牌无证驾驶问题广泛存在，至今仍有许多人认为摩托车尤其是踏板车、电动摩托不需要上牌，带来了诸多交通安全隐患。随着近年来各地公安交警执法力度加大，这一情况正在不断缓解，再加上“新国标”落地多时，新注册登记的摩托车数量也在增加。

　　事实上，不同于人们对汽车必须上牌、买保险、考证的广泛认知，对于摩托车同样属于机动车这一情况，人们的观念却淡薄得多，尤其是看起来相对并不“凶猛”的踏板车，但踏板车却是目前摩托车车型中销量最高的。

　　根据中国摩托车商会的数据，2022年，跨骑车销量为767.7万辆，在二轮车总销量中占比40.13%；踏板车销量为998.78万辆，占比52.21%；弯梁车销量146.07万辆，占比7.64%。

　　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摩托车消费仍以实用性为主，如小文一样希望通过跑山等行为产生“炸裂”效果的消费群体并不占据主流。但从销量数据来看，“玩家”所占据的主要消费品类，却是2022年摩托车销量中唯一增长的类型。

　　2022年，全行业完成燃油摩托车销量1378.73万辆，同比下降16.14%；电动摩托车销量763.27万辆，同比下降14.46%。其中，二轮摩托车销量1913.16万辆，同比下降16.42%；大排量休闲娱乐摩托车（排量250cc以上，不含250cc）销量55.34万辆，同比增长44.68%。三轮摩托车销量228.84万辆，同比下降7.45%。

　　大排量摩托深受“玩家”偏爱，动辄数十万元的价格也让这一品类始终处于小众市场。

　　不过，这一情况在今年有所改变，1-8月，燃油摩托车、电动摩托车销量仍在同比下滑，二轮摩托车同样销量不振，大排量休闲娱乐摩托车的销量则同比下降了8.31%，三轮摩托车销量反而出现了1.7%的微增。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踏板车仍是摩托车市场中绝对的销量主力，但大排量休闲娱乐摩托车和三轮摩托车都被寄予了增长厚望。此外，与汽车市场相似，电动化大潮同样在席卷摩托车市场。

　　《2021-2027全球与中国电动摩托车市场现状及未来发展趋势》报告中指出，预计2026年全球电动摩托车市场规模将达到693亿元。中研普华预计，2027年我国电动摩托车的占比将从20%增长到30%，电动摩托车年均增速预测为15%，未来发展将高于整体市场增速，国内市场或将迎来井喷式增长。

　　从9月举办的第二十一届中国国际摩托车博览会来看，摩托车市场的繁荣情况并不逊色于汽车市场：来自于多个国家的参展企业多达738家，其中全球摩托车、电动车品牌超过70个，亮相展车1000余款，新车超过50款。

　　这些品牌大多也在进行电动化转型，力求在摩托车行业中打造出特斯拉、比亚迪一样的领军品牌。

　　作者：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