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做冬藏的准备从秋天开始。她把土豆蒸熟,切成薄片,在阳光下晾晒。只需晒上一天,土豆片就变成半透明的土豆干,待冬季蔬菜稀少之时,用土豆干炖鸡、炖鸭、炖鹅。在冰天雪地的日子里,这种粗犷的饮食趣味对于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具有持久的吸引力。
冬藏的不仅有土豆干,还有萝卜干、茄子干、豆角干等。原以为这种把新鲜蔬菜制成“木乃伊”的做法是物质匮乏时代的产物,然而在丰衣足食的时期,有些人还是保持着冬藏的习惯。母亲把大白菜制成酸菜放在一口褐色的小缸里,冬天用酸菜炒粉、炖五花肉、涮火锅。我用现代科学饮食理论劝说母亲少吃这类腌制食品,母亲并不理会,说她吃了一辈子也没啥事,说食物之间是相生相克的,这一种食物的害处可能被另一种食物的好处给化解了。母亲的话也许是有道理的,那些能化解的食物可能是埋在园子里的萝卜,可能是挂在屋檐下的辣椒,可能是伏在仓房墙根下的大葱……母亲一边把自家种的新鲜蔬菜晒得干巴巴的,一边憧憬着那些冬日味道,饱含向往,吃山珍海味都不会有那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