暌违2年多,电影《兰心大剧院》终于与观众见面了。对此,巩俐十分期待:“希望观众跟随我们的摄影机走进兰心大剧院,赴一场纯粹的光影之约。”
电影讲的是大时代背景下一个改变历史进程的抉择,而勇于做出选择的是一位中国女性。巩俐塑造的就是她——于堇。
1942年12月,大明星于堇为了出演一位左翼导演的话剧回到上海,一场好戏就此拉开。暗流涌动波谲云诡,戏里戏外敌我难分,直至最后一刻谜底揭晓。
与在《夺冠》中还原“郎平”不同,观众会在《兰心大剧院》看到巩俐的另一面,她精雕细刻般地演绎这个虚构的人物,在“不动声色”中传递着一种力量,让人相信且认同于堇的选择,看到且感佩一个普通中国人的家国大义。
巩俐如何理解这个故事,如何走近这个角色?这部作品沉淀了她对于电影创作的哪些思考?本报记者与巩俐有了一次长谈,关于《兰心大剧院》、关于角色塑造、关于讲述中国故事。
关于《兰心大剧院》
“对我而言,于堇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角色”
记者:您对“于堇”的第一印象是怎样的?
巩俐:我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一个角色了。这个人物的塑造性很强,给了我很大的展示空间。她的身份复杂,情感世界也复杂,她与故事里的每个主要人物都有“化学反应”。她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关键是,这种复杂不是停留在字面上,而是通过她的人物关系表现出来。对我而言,于堇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角色。
当然,这个剧本我们改了很多遍,导演、编剧、几个主要演员都参与了剧本修改,大家认为首先要把剧本做扎实,才能更好地呈现。
记者:现在的呈现符合您的预期吗?
巩俐:超出预期。电影是集体创作,有时候可能剧本很好,但最后呈现出来,我觉得减分了,但这一次的二度创作整体是加分的。
我喜欢导演讲故事的方法。《兰心大剧院》是黑白片,戏中戏的结构,我们演得也克制。这符合当时的历史氛围和人物的心理情境。按照商业片的逻辑,这个故事可能会讲成一个职业间谍如何拿到情报,如何成功逃离,但导演拒绝“顺溜”的讲法,在最后还要翻一番。故事里的人物也并非带着“标签”出现,由观众跟随摄影机进入兰心大剧院,在变幻莫测的剧情中去跟随、发现、读解。故事抑扬顿挫、有张有弛,这是它的迷人之处。
记者:确实,《兰心大剧院》中有些细节是“反套路”的。比如,对峙时,敌人在她的枪口之下,还在追问自己妻子的下落,于堇选择的是如实相告。
巩俐:是的,我自己拍这场戏的时候也很感动。一般不会做这样的处理,那样的生死存亡瞬间,于堇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回答一个敌人的问题。但这恰恰说明于堇这个复杂人物本真的一面,她虽然是职业间谍,受过高级别训练,但她内心善良、柔软,因为这样的时刻,于堇才是一个丰满立体的人,而不是一个字面上的“职业间谍”。
这场戏是承上启下的。在此之前,她遵从养父也是上级的命令,扮演敌人的妻子、用催眠的手法取得情报。那个情景下,面对一个丈夫对失踪妻子的牵挂怀念,她是入戏的,她渴望像正常人一样享有美好的家庭和情感,也因为这样的渴望,她才会明知危险,还履约与谭呐见最后一面。这个人物的悲剧性就在这里,她的悲剧有力说明战争对人的摧残,也向今天的观众说明了和平的珍贵。
关于塑造人物
表演没有捷径,我想不留遗憾
记者:您如何进入这样一个复杂的人物?
巩俐:热爱她,信任她,成为她。我相信世界上存在这样的女性,我愿意把她的故事讲给世人听。有了这个信念,我倾尽全力塑造她。
表演没有捷径。观察和学习帮你进入角色。拍摄前,我们几个主要演员在上海一家专业机构体验和学习了催眠术。因为于堇的身份,我学习日语,学习使用枪械,做了一些动作训练。为了呈现真实的历史质感,拍戏使用的枪的重量接近真枪,每次开枪的后坐力非常大,我会下意识地眨眼睛、身体后倾,为形成应有的肌肉记忆,我花了很长时间去克服这些下意识的动作,保持身体的稳定性。
差不多有一个多月,在片场休息时,我就一个人反复擦枪,练习拆装。那把枪,我刚拿到的时候还有些生涩,到拍摄时已经变得锃亮顺滑。
记者:电影里没有于堇擦枪的镜头吧。
巩俐:是的,但这些应该是长在于堇身上的技能。身为职业间谍,枪就是她的“眼睛”,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我通过这种方式感受于堇。就像在《夺冠》中饰演郎平,虽然电影里并没有郎平打球的镜头,但我还是专门学习了排球,场上几个位置包括自由人的位置,我都会打。这是我获得自信的一种方式。从《红高粱》到《兰心大剧院》,我从不在现场看导演的监视器,我充分相信导演,也相信自己。
电影是一门遗憾的艺术,我把所有的时间留给作品,把自己的部分做满、做到最好,不想因为我而留下遗憾。
记者:您从影30多年,却只专注电影这一件事,作品数量不多,但几乎每一个角色都能让人记住。您一定有自己内心的坚持。
巩俐:对我来说,数量永远都不重要。我的精力有限,热爱的事情,我会坚持到最后,也会努力做到极致。这样即使有不如意的地方,也问心无愧。但如果精力太分散,我肯定做不好。从第一部电影开始,我付出全部,从不奢求回馈,因为电影是我所热爱的。
演员是一份有使命感的职业。认真地创作,真正地创造价值,我希望每部作品都能给观众留下念想,通过角色,让观众获得共鸣、照见自己,也拥有一些力量。这是作为演员的价值所在。
记者:您有自己的坚持,每个导演也会有自己的风格。《兰心大剧院》有一些即兴表演的部分,您如何把握这个度,让即兴的部分符合戏剧的内在逻辑和人物的性格逻辑?如何把自己的坚持融入作品风格。
巩俐:当你真正成为这个角色的时候,就不用去把握那个度了。你怎么演都是“她”,也都符合“她”。导演会做一点微调,告诉你多一点或少一点。娄烨导演懂表演,也懂得保护演员。
在片场,他像一个旁观者,给演员充足的自信、很大的发挥空间。他的影像是跟着演员走的,而不是说演员必须跟着镜头,要严格地走位,要用“尺子”来比量。无论演员走到哪里,无论演员给出什么状态,他总能抓到最优秀的部分。表演的自由度、连贯性、情绪是受到保护的,这对演员是很大的安全感。我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在学校,我接受更多的是舞台剧训练。如果准备足够充分,演员在舞台上的发挥会超越导演的要求。所以,我的表演风格与他的导演风格高度契合,我们彼此尊重和信任。
关于中国故事
塑造好银幕形象,演出中国人的精神与力量
记者:在本届北影节,您讲过,社会价值是评价一部电影的重要维度。您怎么看电影的商业性与艺术性?
巩俐:辩证看待电影的商业性和艺术性,很多伟大的电影二者兼有,既有商业化、大众娱乐的一面,也必定有扎实深厚的艺术根基。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快速发展的社会,也是一个信息爆炸、技术快速更迭的时代,电影面临新的挑战。商业片是现在世界电影市场的主流,但我觉得文化含量、艺术价值始终是电影的立身之本。用更多好作品,把不同群体、不同喜好的观众吸引到电影院,很考验我们的电影人。
我们常说,看电影是一件有仪式感、满足社交需求的事情。现在青年观众满足社交需求的方式有很多,电影的核心竞争力在哪里?关键在于,是否有充分展现电影魅力的好作品。在我看来,《兰心大剧院》是一部有魅力的电影。它有商业化的一面,也有自己的艺术追求。它用心讲故事,用心营造氛围,用心在表演、声音、视效各个方面,呈现一部电影的质感。希望观众跟随我们的摄影机走进兰心大剧院,赴一场纯粹的光影之约。
记者:截至目前,全国城市银幕数突破8万块,再度彰显中国电影市场的潜力和信心。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北京国际电影节等电影节展先后举办,为讲好中国故事搭建桥梁。您参与过不少国际电影的创作,以您的经验和感受,具备什么特质的电影能更好地讲述中国?
巩俐:塑造好中国人的银幕形象非常重要。故事、理念,首先通过人物与观众对话,打动观众。我在选剧本时,偏爱那种能展现中国人精神与力量的角色。比如,郎平,比如这次的于堇。通过于堇家国大义的选择,反映中国人对祖国的热爱,对和平的珍视。
电影是人文交流的桥梁,通过电影向世界讲述中国,需要向世界传递中国人的精神和力量,艺术化表达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所在。我希望自己为此贡献一份力量。
作者:任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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