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趣味科学网站9月3日发表题为《马的驯化过程与我们想象的不一样》的文章,作者是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考古动物学家威廉·泰勒,文章编译如下:
原文提要
对骨骼、牙齿、遗传学信息和人工制品所做的新分析表明,是时候修改一个长期存在的关于人类如何驯化马的假设了。 影响人类社会 纵观人类历史,没有一种动物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比马更大。但人类何时以及如何驯化马一直是科学谜团。 在50万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人类早期祖先用最早的武器——木制长矛——猎马,并用它们的骨头制作早期工具。在3万年前甚至更早的旧石器时代晚期,古代艺术家将野马当作自己的灵感来源:马是欧亚洞穴艺术中最常见的动物。 在马第一次被驯化后,它们成为亚洲内陆草原上游牧生活的基础。战车、马鞍和马镫等技术的重大飞跃使马成为古代大部分地区旅行、通信、农业和战争领域的主要移动工具。在远洋航行的帮助下,这些动物最终到达了每个主要大陆的海岸,甚至短暂到达过南极洲。随着马散布到各地,它们以前所未见的规模重塑了生态、社会结构和经济格局。最终,只有工业机械化取代了它们在社会中发挥的近乎万能的作用。
由于马在塑造我们人类的集体故事方面产生了巨大影响,弄清它们何时、为何以及如何被驯化是了解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的关键一步。 事实证明,这样做具有惊人的挑战性。在我的新书《马蹄声:马如何塑造人类历史》中,我收集了新的考古证据。这些证据正在修正像我这样的科学家对这个故事的认识。 多年来,在科学家确定马驯化的可能起始点时,地球上几乎每一个时间和地点都被提到过,从数万年前的欧洲一直到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安纳托利亚地区、中国,甚至美洲。 不过,迄今最主要的马驯化模型是印欧假说,也被称为“坟冢假说”。该假说认为,在公元前3000多年或更早的某个时候,居住在西亚和黑海大草原上的颜那亚人——他们建造了巨大的坟冢——开始跨马驰骋。据说,这些早期骑手新获得的移动能力,帮助推动了遍及整个大陆的大规模迁徙活动,将人类祖先的印欧语言和文化传播到欧亚大陆各地。 但是,支持关于马被第一次驯化的“坟冢假说”的实际证据是什么?许多最重要的线索来自古代动物的骨骼和牙齿,相关学科被称为考古动物学。
在过去20年里,考古动物学数据似乎都表明,马最早是在哈萨克斯坦的波泰文化遗址被驯化的。科学家们在可追溯至公元前3000多年的遗址中发现了大量马骨。 其他有力的旁证变得越来越多。考古学家发现了一些看起来像栅栏柱洞的证据,这些洞可能是古代畜栏的一部分。他们还发现了带有马脂肪残留物的陶瓷碎片。从同位素测定结果看,这些残留物似乎是在夏季(此时可以从驯养的马身上挤奶)沉积的。 不过,早期马被驯化的确凿科学证据是在一些波泰马的牙齿和颌骨上发现的一系列变化。与许多现代和古代骑乘马的牙齿一样,波泰马的牙齿看起来被马嚼子磨损了。 信号相互矛盾 综合起来看,这些数据有力地证明了马在公元前3500年前后在哈萨克斯坦北部被驯化的观点——虽然不完全是颜那亚人的故乡,但在地理上足够接近,可以确保“坟冢假说”基本成立。
不过,波泰故事的某些方面从未完全一致。从一开始,多项研究结果就表明,在波泰发现的马遗骸混合物与在大多数后来的畜牧文化中发现的马遗骸混合物不同:在波泰的马遗骸混合物中,母马和公马各占一半,且大多数马处于健康的生育年龄。定期屠宰这样的健康育龄动物会毁掉一个繁殖畜群。但这种群体结构在被猎杀的动物中很常见。一些波泰马的肋骨上嵌着抛射物的尖头。这表明,它们是被猎杀的,而不是死于受控的屠宰活动。 近年来,随着考古和科学工具的迅速改进,有关波泰文化、颜那亚文化以及人与马故事早期章节的关键假设被推翻了。 首先,改进后的生物分子工具揭示出,不管在波泰发生了什么,都与今天生活的马的祖先的驯化过程没什么关系。2018年,核基因组测序结果显示,波泰马不是驯养马的祖先,而是普氏野马的祖先。
普氏野马是驯养马的野生亲戚,生活在大草原上,至少在留下记录的历史中从未被驯化过。 接下来,当我和我的同事重新考虑与波泰马被骑有关的骨骼特征时,我们发现,类似特征在北美冰河时期的野马身上也很明显,而它们肯定从未被骑过。尽管马被骑会导致牙齿和颌骨出现可识别的变化,但我们认为,可以合理地将出现在波泰马身上的小问题与自然变异或生活史联系起来。 在过去的几年里,试图理解关于马驯化的考古记录已经成为一件越来越矛盾的事情。 例如,2023年,考古学家指出,在颜那亚和早期东欧墓葬中发现的人类臀部和腿部骨骼问题看起来很像在骑手身上发现的问题,这与“坟冢假说”一致。但造成此类问题的可能是利用其他动物的运输方式,包括在颜那亚时代遗址中发现的牛车。
图景日益清晰 那么,考古学家应该如何理解这些相互矛盾的信号呢? 一个更清晰的图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近。英国《自然》周刊2024年6月发表一项研究。这一针对早期欧亚马的详细基因组研究表明,颜那亚马不是第一批驯养马(被称为DOM2谱系)的祖先。而且,颜那亚马没有显示出繁殖受到严格控制的遗传证据,例如与近亲繁殖相关的变化。 第一批DOM2马其实就出现在公元前2000年之前,就在考古记录中首次出现马匹和战车等陪葬品之前。那时距离颜那亚迁徙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
目前,所有证据似乎都表明,马的驯化可能确实发生在黑海大草原,但比“坟冢假说”认为的时间要晚得多。人类对马的控制是在公元前2000年、马和战车爆炸性散布至欧亚大陆各地前开始的。 当然,还有更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在这篇最新研究论文中,作者们指出了波泰数据中一些有趣的模式,尤其是世代时间(即一个动物种群平均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繁育后代)遗传估计值的波动。这些信息是否可能表明,波泰人圈养普氏野马的祖先,但只是为了吃肉,而不是用于运输?答案也许是肯定的。未来的研究将让我们知道确切答案。 不管怎样,有一点已经变得清晰:我们已经准备好重新讲述人与马故事的最早章节。(编译/王海昉)
来源: 参考消息